编者的话：近日，日本启动核污染水排海，引发人们对海洋环境的担忧。这已经不是日本第一次犯下“对环境造成污染的罪行”了。20世纪30年代开始，西方国家在加速推进工业化的过程中相继发生世界八大环境公害事件，而日本在其中就占了4件。水俣病、骨痛病、四日市哮喘、米糠油事件，无数日本居民深受病痛的折磨，这些环境公害事件影响了几代人。

　　“那是1957年9月，我才1岁多，祖父突然得了一种不明原因的病，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逐渐出现抽搐、流口水、行走困难、语言障碍等症状。两个月后，他在水俣市立医院的病房去世。后来，我的家族成员相继患病……”因为水俣病，日本水俣市市民绪方雅美的家人无法正常生活，这个爆发于20世纪50年代的“人为疾病”造成的痛苦还在继续。

　　熊本县水俣市位于八代海沿岸，曾经是一个以渔业、林业和制盐业为生的小村庄。在明治时代末期，当地迎来了一家肥料公司——日本氮素肥料株式会社。在该公司发展初期，当地居民获得了丰富渔产和氮肥工业发展的双重红利，然而好景不长，水俣市及其周边的水俣湾沿岸地区慢慢的出现大量死亡鱼类。渔民舍不得把死鱼丢掉，便自己食用，为避免老鼠偷鱼，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猫，猫也跟着吃死鱼。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当地的猫接连开始走路摇晃、抽搐，人们将此称为“猫舞蹈症”。但除了“舞蹈”，这些猫居然还“跳海自杀”。1955年前后，水俣市茂堂、月浦地区的猫几乎绝迹，据说有超过5万只猫死亡。

　　起初，当地人认为这是一种猫传染病，但这种怪病的症状很快就出现在人身上。有的居民开始步履蹒跚、手足麻痹、肌肉震颤、四肢变形、听觉和视觉受损等。症状严重的更是和“猫舞蹈症”一样，抽搐痉挛、精神失常、身体佝偻，最后痛苦挣扎至死。

　　1956年5月1日，一家医院的院长细川一向水俣保健所报告了4名这样病因不明、症状严重的患者的情况，这一天后来被定为水俣病的官方发现日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家医院正是氮肥公司的附属医院。

　　当地接连出现病例，水俣市成立了怪病对策委员会，着手做出详细的调查，同时委托熊本大学医学部进行研究。熊本大学研究人员曾提出“氮肥工厂污水中所含的汞是罪魁祸首”，但遭到氮肥公司的强烈反驳。1963年，研究小组通过一系列实验证实含有汞的废水是致病原因，然而日本政府并没有采取具体措施阻止废水排放，氮肥没有停产，排污还在肆无忌惮地继续。

　　在水俣病被正式发现后的第9年，也就是1965年1月，新潟县的阿贺野川流域又发生水俣病。当时东京大学脑研究所的椿忠教授为一名来自下山区的患者看病，认为此人有很大的可能是汞中毒。此后新潟县又出现数名类似患者……

　　虽然熊本县和新潟县政府、当地大学等进行了一系列调查，但直到1968年9月，政府才承认熊本县水俣病的病因是氮肥公司在生产的全部过程中产生的汞化合物，新潟的水俣病是源于昭和电工鹿瀬工厂在生产的全部过程中产生的汞化合物。汞污染了海洋和河流，通过食物链富集在鱼类中，又被摄入人体。而这距离新潟发现水俣病的日期已逝去3年，距离熊本发现首位患者则已经过去了12年。

　　1955年8月，日本神通川下游的富山县熊野村医生萩野昇接受了《富山新闻》的采访，他介绍了一种令患者痛不欲生的疾病，并表示护士们将这种病人称为“疼疼患者”。于是，《富山新闻》首次在报道中将这种疾病命名为“疼疼病”。该名称后来被收录在诸多字典中，例如，《牛津英语词典》直接收录了词条“Itai-Itai disease”。

　　患上“疼疼病”后，患者的肾脏功能受损，初期有极大几率会出现多尿、口渴等症状。肾脏损伤会导致骨骼所需的营养的东西流失，骨骼变得很脆弱，受到一点外力就容易骨折。因而这种病也被人们称为骨痛病，轻微的身体运动、打喷嚏、被医生抬起手臂检查等动作都可能会引起骨折，有的死者经解剖被发现浑身骨折73处，能想象其痛苦程度。患者最后会感到全身剧烈疼痛，卧床不起，无法进食，衰竭而亡。骨痛病发病还与妊娠和营养不良等因素相关，因此绝大多数发病者都是女性。

　　最初，医生认为骨痛病的病因是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但后来研究人员在患者的骨骼、内脏以及神冈矿业排放的废水、河水中检测到了镉。经过进一步调查，人们发现神冈矿业为降低成本，一直将废水直接排放在神通川内。而神通川是当地人农业灌溉和生活用水的水源，于是镉通过稻米、蔬菜和饮用水不断进入人体，导致人们患病。1968年5月，厚生省宣布骨痛病是慢性镉中毒引起的骨软化症，镉由神通川上游的神冈矿业排放。骨痛病成为日本政府认定的公害疾病，被日本列为四大公害疾病之一。

　　20世纪50年代的日本仍处于战后复兴时期，三重县四日市决定在原海军燃料生产设施的遗址上建造一个名为石油化学综合工厂的大规模工业园区。起初，四日市居民倍感兴奋，因为四日市可以借此成为日本领先的石油化学工业城市，那些拔地而起的烟囱就是经济复兴的象征。

　　然而意想不到的环境问题出现了，城市开始弥漫臭气，排入海洋的废水让海鱼也散发异臭。东京筑地市场不再接受四日市附近海湾的臭鱼，曾经渔业发达的盐浜地区、富田地区和富洲原地区的渔村受到极大影响。不过在这一系列的污染中，工厂废气造成的伤害最为严重。四日市的综合工厂使用了硫成分较高的原油，该原油含有大量会对气管和肺部造成损害的二氧化硫物质。1959年开始，四日市综合工厂群附近的盐浜地区哮喘患者迅速增多。由于这种病的症状不同于普通哮喘，因此被命名为盐浜哮喘或四日市哮喘。

　　1963年，四日市第二综合工厂区投入运营后，当地空气污染进一步恶化，给附近居民造成更大的伤害。一些年迈的患者不堪痛苦，也不愿意给家人造成负担，最终选择了自杀。1967年，一名盐浜地区中学初三女生在住院期间死去，并在纸上留下“我想回家”几个字。然而石化企业、四日市政府一直对外隐瞒调查的最终结果，甚至在1965年第二综合工厂区出现连日恶臭、被新闻媒体报道之后，依然试图兴建第三综合工厂区。

　　1972年，四日市议会议员前川辰男向综合工厂内明显存在污染现象的6家企业发起了四日市公害诉讼。最终只有872人得到了受害认定，其中224名为中小学生。

　　1968年3月，日本的九州、四国等地有几十万只鸡因饲料中毒而亡，但当时没有弄清楚鸡中毒的根源，事情也没有正真获得进一步重视。1968年6月至10月，先后有来自4个家庭的13位患者因皮肤患病到九州大学附属医院求诊。患者症状为痤疮样皮疹、指甲发黑、皮肤色素沉淀、眼结膜充血等。由于患者以家庭为单位发病，初步推测患者食用过相同的食物，与米糠油有关。

　　九州大学医学部、药学部和县卫生部组成研究组开展调研，在3个多月内确诊325名患者(112户)，平均每户2.9个患者。此后各地患者逐年增多，福冈、长崎两县增长最明显。到1978年12月，日本有28个县确诊1684名患者，到1977年已有30余名患者死亡。

　　调查发现，九州大牟田市一家粮食加工公司食用油工厂在生产米糠油时，为舍本逐利，在脱臭过程中使用了多氯联苯(PCBs)。因生产管理不善，PCBs混进了米糠油产品。随着受污染的米糠油被销往各地，人们纷纷中毒生病。生产米糠油的副产品被制成家禽饲料出售，造成大量家禽死亡。

　　米糠油中毒的患者免疫系统受损，极易生病，患病女性也很难受孕。此外，受污染的米糠油还会严重危害胎儿，有些准妈妈被米糠油对健康有益的广告吸引，特意食用这种油，却因此生下全身黑色或紫色的婴儿。一位名叫出田阿生的女士生于1979年，她的母亲在15岁时曾因米糠油中毒。出田阿生的兄弟姐妹都患有严重的皮肤病，指甲经常脱落变形。出田的母亲直到患病43年后才被承认为米糠油事件的受害者，出田本人在2018年被认定为受害者。